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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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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捉蟲)

燭火搖晃,方許寧眼眸微紅,眼神期盼,語調柔軟,她如此討好著自己,滿足自己早已高漲到無法壓抑的渴求與欲|望。

沈牧池移開眼,餘光中瞥見她蒼白的嘴唇,再次想到她如今是為何躺在這裏同自己求饒,胸中怒火頓時熊熊燃燒,將頭一偏,徹底避開她的視線。

從方許寧的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他後槽牙那處微微鼓動,脖頸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這可如何是好……

方許寧頭疼。

“姊姊,”躺在一旁的張洛水終於在上午的驚嚇中醒來,“你何故要主動染病?”

他懵懵懂懂醒來,全然不曉得房中還有一個隨時可能會突然暴起的沈牧池,也正是這句話,方許寧眼睜睜看著沈牧池好容易才緩和的神色再次繃起來。

方許寧:“……”

這孩子委實醒的不是時候了。

沈牧池突然轉頭看向她,那雙深邃的眉眼壓得低低的,讓人瞧不清裏邊的情緒。

“殿下那個時候在想什麽?”他的聲音又冷又硬。

方許寧一時間被怔住,她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做。

“靖安侯府的每一個人都掛念著殿下,可殿下在做決定之前可有想過他們?陛下子嗣單薄,只有殿下一位公主,陛下身居廟堂,可曾知道自己幾乎要失去他的公主?”沈牧池怒火高漲,壓抑的情緒盡數發洩出來。

這麽些話講出來,方許寧低下頭,又難受又愧疚,做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她只知道自己要救下這些已經身染疫病,時日無多的百姓,卻忽略了自己身邊的人也牽掛著自己。

“對不住……”方許寧擡頭小心觀察沈牧池的反應,“此事的確莽撞,下回不敢了……”

“還有下回?!”沈牧池打斷。

方許寧緊忙保證:“不不不,不會再有下次了,往後我定然先考慮清楚!”

雖然被訓,可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眼神也逐漸靈動。

她這副模樣讓沈牧池再難譴責,難得硬起一回的心腸又軟下來。

“我已和殿下表明心意,或許殿下還未意識到那些話的意義深重,”沈牧池半跪在方許寧的小木床前,“我向殿下承諾,沈牧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皆出自真心,不會欺瞞殿下一分一毫。”

“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他神情嚴肅認真,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一派坦然,讓方許寧生出一種錯覺——只要自己發問,沈牧池必然盡數告知。

就在這時,方許寧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兩個小人,小人與她生著一樣的容貌,一個身著暗色服飾,瞧著壞壞的,另一個則一身月白衣裙,面容純真祥和,似是仙女。

兩個小人各執一端,白小人笑著道:“他這副模樣不似作假,何不與他相處試試……”

不等白小人話音落下,黑小人急忙打斷,神情憤憤:“你莫要忘了他初見時是如何羞辱你的,難道要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

“如何能以一面之緣定人生死?”白小人不讚同她的話。

“那你又如何保證他不會再將你至於那般尷尬的地步?”黑小人有理力爭。

小人間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本就精神不佳的方許寧腦子被吵的嗡嗡的。

“我信你……”

在小人要在她的腦袋裏打起來之前,方許寧緊忙回道。

“不論殿下信否……”似是沒想到方許寧會這樣說,他還在自顧自的表決心。

“什麽?”又很快反應過來。

她半躺在小木床上,那張小床在只有尋常床榻的一半大,方許寧正正好躺下,她說信他時眼眸亮晶晶的,就像這段時間的避而不見從未發生過。

“殿下……”沈牧池眼中迸發出明晃晃的笑意。

不是往日面對她時眼裏藏了淡淡憂傷的笑意,也不是在王家村施粥時看向村民憐憫的無奈的笑,是真切的,單純的情緒,能讓人一眼瞧出來的笑。

如天之驕子般的少年郎毫無顧忌的渴望著自己的視線和關註,他的喜怒哀樂都被自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所牽引,方才的笑也只因自己的一句話而燦爛。

一時間——

方許寧覺著那笑容太過晃眼,想要拉一拉被角遮住眼睛。

“莫要高興太早,我還未想起後邊的事呢。”她覺得,要適時澆滅過旺的火苗,不讓火舌燎著自己。

沈牧池聞言稍稍拉平嘴角,可眼中的笑意卻怎麽也無法消退分毫。

“只要殿下平安,那些記憶沒了便沒了,往後還會有更多的記憶被殿下記得。”

他的確不是那樣在意這些已經失去的記憶,在外人看來,方許寧忘記了兩人從死對頭到神仙眷侶的過程很是惋惜,但在沈牧池看來,只有方許寧是最重要的,其餘的皆是可有可無。

就如他所想,沒有什麽回憶是無法再創造的,難道要為了這點記憶期望方許寧不如在那場事故中落下什麽不可逆轉的傷痛麽?

只怕在他知道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得瘋掉。

沈牧池如此坦誠直白,方許寧倒是紅著臉躲進薄被裏,眼前的燭光遮住大半,方許寧困意上湧,再次陷入沈睡。

察覺到的沈牧池拿過一旁的燈罩,燭火柔和下來,他輕輕將薄被拉下來,怕人憋壞。

張洛水被忽視好一陣,眼下終於找到時機,他問道:“旁人都說你與公主姊姊恩愛兩不疑,可你方才為何要與姊姊惡言厲色?難道這些傳言都是假的?其實姊姊與你在一處並不開心?”

樂安公主是陛下唯一的掌上明珠,不光是朝歌城,在遠離京都的城裏,大多百姓都曉得一點關於公主殿下的傳言。

皖城作為江南一帶最靠近朝歌城的城,許多富戶都會想盡辦法打聽京都眼下最新的消息,張洛水生在張掌櫃這樣的大商人家中,自然知曉許多事情。

在他看來,既然是恩愛夫妻,那麽便不會面色不虞的和人講話,更何況方許寧是公主,頂頂尊貴的人如何能被人惡言相向?

沈牧池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註視著方許寧恬淡的睡顏,良久才開口道:“傳言都是真的,只是一個人越是在乎另一個人,越是無法對其維持絕對的你憐我愛。”

“唔……”方才七歲的小蘿蔔頭不懂其中涵義,眼中閃爍著不解的光。

“早些睡罷,”本要做解釋的沈牧池註意到熟睡的方許寧微不可查的皺起眉頭,道,“時辰不早了。”

“可……”張洛水還想再問一問。

“嗯?”是嚴厲的視線。

昏睡快有一整天的張洛水在沈牧池不容置喙的註視下最終還是選擇閉上眼睛。

等這小孩也不情不願的睡著後,沈牧池便就著這昏暗的燭火趴在桌山假寐。

老大夫說過了,殿下染病的方式與尋常人染上的方式不同,驟然染上重病之人的血,誰也不知道發作起來會成什麽樣子,還需小心照看。

自己當養好精神,關鍵時候才不會掉鏈子。

-

這一夜,方許寧夢到自己一會兒身處冬日裏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一會兒被綁在木架上被烈火焚燒,冰火兩重天,極致的差異痛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不要……不要靠近我……”

繩子在她的掙紮下越收越緊。

“放開我……”

沈牧池死死抱住迷糊著正推他的方許寧,懷中人的力道不大,卻不能松手,就怕她自顧自動著翻下床去。

夢中,方許寧周身場景又是一轉,她渾身濕透,只身一人行走在風雪中,雪混著狂風刮過裸露在外的肌膚,像刀片一樣,幾乎要將她的臉頰劃破。

前路被漫天雪沫擋住,她辨不清方向,白茫茫一片不知何去何從。

“誰來……救救我……”

純白一片的世界裏,方許寧蜷縮在雪地中,雪片落在她的眼孔裏,化作淚水,劃過鼻梁,落在雪地裏,洇出一個小圓洞。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上的雪停住了,它們沒有消失,而是懸浮著停在那裏,雪地中的人快要失去意識,她楞楞地勾起手指,試圖觸碰那片停在她眼前的雪花——

方許寧第一次這樣清晰的看清一片雪,萬物之主如此鬼斧神工,在肉眼無法看見的地方,細細刻畫一片雪花,水晶一樣的冰花如同一件繁覆的工藝品。

已被凍僵的方許寧似乎動用全身的力氣擡起那根手指,觸及到那片雪花。

突然,一股暖人的氣息自雪花上散發出來,順著碰到它的那根手指開始蔓延,很快便席卷全身。

意識回籠,方許寧舒展身體,發現自己已不在那片被冰雪覆蓋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眼前猶如被一層紅色綢緞遮住。

是……什麽……?

身體也輕飄飄的……好奇怪。

“殿下……”

一聲熟悉的呼喚,紅色綢布潮水般褪去,速度極快,方許寧身處其中,又似乎是她在極速移動。

“殿下!”

一瞬間,方許寧被往下拉,墜落在一個柔軟的地方,沈重感襲來,仿佛又回到那片雪地,只是身體不再感到寒冷。

眼簾費力睜開,一張幹如樹皮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哪裏來的榕樹皮?”

樹皮臉原本驚喜的神情一垮,面無表情道:“還能說玩笑話,看來已經無事了。”

“先生勿怪,殿下方才從鬼門關回來,定然是嚇壞了,才會胡言亂語。”是從頭頂傳來的聲音。

“這顆丹藥是老夫前些年用各類上好藥草制成的,不說治好疫病,但讓人多撐幾天還是能做到的。”老大夫收拾好自己的藥箱,欲要離開。

“我送您。”

方許寧感覺到自己從原本的半倚靠狀被人放平躺下,驟然失去那個暖呼呼的懷抱很是不適,她害怕又回到那片冰冷的世界,連忙伸手去抓。

指尖碰到那人的衣袖一角,緊忙收緊手指,唯恐他離開。

“你去哪兒?”

“我送黃先生出門,一會兒就回來……”沈牧池顧著禮節要送老大夫,又掛念著好容易才醒過來黏著他的方許寧,一時間兩頭為難。

抓住他的人不僅不予理解,還嘴唇一癟,紅著一雙眼眸巴巴地望著,毫不退讓。

“現在殿下身邊正是缺不得人的時候,世子好好陪在殿下身邊罷。”老大夫多精啊,他一眼便看出沈牧池一顆心早系在方許寧身上。

“晚輩在此向先生表示歉意,”沈牧池一片悃誠,“改日定登門拜謝。”

老大夫背著身揮揮手,示意不用客氣。

雖然沒送人出門,可沈牧池還是目送人經過轉角徹底看不見身影了才收回視線。

袖子上那只手還死死抓著,沈牧池搖搖頭,用另一只手握住她,輕輕拉開篡緊發白的手指。

“若再有下次……”沈牧池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仍心有餘悸。

他不敢再說,怕一語成讖。

無人知曉當方許寧開始抽搐,胡言亂語時他有多驚恐,抱著她,感受著她在懷中慢慢冷下來,連呼吸也輕得不能再輕,甚至微不可查……

在黃大夫過來前,他想過,若是此次方許寧再睜不開眼睛,便隨她一道離開。

不過好在上蒼眷顧,放她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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